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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桦叶《四书》”故事考辨

刘浦江

一、关公战秦琼式的“桦叶《四书》”故事

治辽金史的学者，几于无人不知洪皓“桦叶《四书》”的故事。此事

见于丁传靖《宋人轶事汇编》卷一六：

（洪）皓留金时，以教授自给。无纸则取桦叶写《论语》、《大学》、

《中庸》、《孟子》传之，时谓“桦叶《四书》”。1

这是一个自晚清以来颇为流行的故事，至今仍为人们津津乐道。如宋德金

先生《谈桦木与东北古代文明》一文说：“桦皮可代替纸张。金朝初年，

南宋洪皓使金被留期间，为完颜希尹家庭教师，无纸则取桦叶写《论语》、

《大学》、《中庸》、《孟子》传之，时谓‘桦叶《四书》’，一时传为佳话。”

2余秋雨先生在《流放者的土地》中也曾提到这个故事：“洪皓曾在晒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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桦树皮上默写出《四书》，教村人子弟。”需要说明的是，文献记载原本

称“桦叶”而非“桦皮”，宋文称“桦皮可代替纸张”，余文称“晒干的桦

树皮”，均与原文原意有所出入。不过，用桦叶作为书写材料确实有点匪

夷所思，因此有人专门撰文予以辨析，认为桦叶无法代替纸张用于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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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易保存，故“桦叶《四书》”当为“桦皮《四书》”之误，可惜这一

推论并没有任何文献依据。

其实，“桦叶《四书》”的传说是一个关公战秦琼式的故事。洪皓于建

炎三年（）出使金朝，被金朝羁留年，宋金议和后于绍兴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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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南宋，卒于绍兴二十五年。而朱熹建炎四年才出生，已是洪皓出使金

朝的次年。绍熙元年（），朱熹在知漳州任上将《大学》、《中庸》、《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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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孟子》合而刊之，是为《四书章句集注》，此后经学史上始有“四

1丁传靖：《宋人轶事汇编》卷一六，中华书，年，下册，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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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宋德金：《谈桦木与东北古代文明》，《北方文物》年第期，第页。

1985390

3余秋雨：《流放者的土地》，《山居笔记》，文汇出版社，年，第页。

199985

4王全兴：《“桦叶四书”辨》，见黑龙江文史研究馆编《黑土金沙录》，上海书

店出版社，年，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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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一名。洪皓与《四书》，一个是关公，一个是秦琼，可谓风马牛不相

及。但奇怪的是，不仅从来无人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反倒有学者以“桦

叶《四书》”的传说来质疑《四书》之名不当始于朱子，这就不免本末倒

置了。2

附带谈谈朱子《四书》的传播史，这涉及到宋代理学的北传问题。按

照元明以来的传统观点，金代是理学史上的一段空白，理学在北方的复兴，

始自1235年宋儒赵复的北上，《元史》卷一八九《儒学·赵复传》称：“北

方知有程朱之学，自复始。”但是近年来，先后有几位学者撰文探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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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理学在金朝的传播问题。一种观点认为，金代的理学虽然尚未形成赵复

之后那样明确的师承授受体系，但程朱之学自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