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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典爱情的美学意蕴

在以“道学”自居的中国古典时代，封建社会的士人们往往热衷于谈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宏图伟略，而耻于抒发莺歌燕语、倚红偎翠的浪漫情怀。但是在卷帙浩繁的中国古代典籍里，却数目可观地记载着很多才子佳人似的爱情佳话。从先秦《诗经》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到南唐李煜《菩萨蛮·花明月暗》里的“刬袜步香街，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依人颤”，再到北宋秦观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清末革命党人林觉民《与妻书》中的“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等等无数的情场佳话给我们浩瀚的古典文学带来了如许温语缠绵、妙绝动人的美学享受。本文旨在通过回顾中国古典文学中爱情文学作品，阐述中国古典爱情的美学意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先秦《诗经》里的爱与恨

作为中国古典文学的滥觞之作，《诗经》可以说也是中国古典爱情文学的发源地。出现在《诗经·国风·周南》中的《关雎》，既是《诗经》的首篇，同时也揭开了中国古典爱情文学创作的序幕：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由语鸣“关关”的雎鸠引起整篇文字，通过起兴手法的运用，展现出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故事。作者完全忽视了现实中的束缚，展开丰富想象，刻画了男女主人公矢志不渝的忠贞爱情。《关雎》虽然篇幅很短，但其影响力却十分大，它所揭示的纯洁无瑕的爱情观念，冲破了数千年封建统治的罗网，造就了无数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在明代著名戏剧家汤显祖的《牡丹亭》里，青春萌动的杜丽娘，正是读了《诗经·关雎》，才开始模范古人，敢于和封建卫道者的家庭斗争，最终一死一生，和心爱的人柳梦梅结合在一起。在汤显祖的笔下，爱情成了“生者可一死，死者可以生”的无所不能的力量，这是对《诗经》爱情观念的继承，也是作家本身对爱情的向往和祝愿。正如王实甫《西厢记》结尾所喊出的那样：“愿天下有情人都终成眷属！”

像《关雎》这样的爱情诗篇，在《诗经》中占有很大分量，如《邶风·静女》中的“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郑风·子衿》中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卫风·氓》中的“氓之嗤嗤，抱布贸丝”等都以不同风格展示了先秦时代朴素真挚的爱情观念。

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汉乐府中爱情的铮铮誓言

时代的变迁必然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先秦到两汉，盛衰无常，干戈此起彼伏。但是唯一保留着本色的仍旧是那些男女恋爱的故事。西汉建立的大型音乐采集机构—乐府，给我们后人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爱情财富。很多从民间采集的乐府诗歌感情真挚，毫无隐讳，表达了男女之间忠贞不渝的爱情观念。《上邪》篇就是其典型代表：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通过山川地理特征的反面描绘，述说爱情的矢志不渝，铮铮誓言，不禁让人感叹古人心心相印的爱情。山无棱角，江水干涸，冬天打雷，夏天降雪，天地合围，在现实中这些很难发生的地理、天气现象被挪用到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上，不仅生动有趣，而且比那些干瘪生硬的词汇不知要强上多少倍。然而这还不算厉害，在隋唐五代敦煌曲子词里保留下来的一些爱情词曲，更加富于想象性，比《上邪》更胜一筹：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砣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这篇见于敦煌曲子词中的《菩萨蛮》以六种难以出现的天文地理现象为点缀，表达生死相随、爱情永恒的美好祝愿，可以说是对汉乐府《上邪》的继承和发挥。但是情感要更加强烈。如此坚贞的爱情，无论之前或之后的时代里，都是青年男女所热衷追求的。幸福的家庭必然是有了这样真挚的情感，才会得以真正的永恒。如果像《莺莺传》里对爱人始乱终弃的张生、《李娃传》里对爱情徘徊不定的李益那样的男人，面对《上邪》、《菩萨蛮》这样的爱情誓言，他们必定会惭愧得无地自容的。

焦仲卿、刘兰芝的爱情固然中间有些曲折，但是结局的悲惨却明显地印证了他们彼此的忠贞如一。《孔雀东南飞》结尾也熔铸了作者对这种坚贞不二的爱情的同情和美好祝愿：

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归有光在妻子死后虽然也续弦再娶，但是对前妻的的真诚怀念仍然不失为一种对爱情的忠贞。在《项脊轩志》的末尾，归有光的寥寥数字寄托了对前妻的切切之思：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整句全是景语，但是通过交待枇杷树“手植”的时间，隐隐地透露出了对妻子深切的怀念，无一字情语，却字字皆是情语。没有对已逝妻子的真挚深沉的眷眷之情，归有光即使手法再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