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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与玉《红楼梦》的哲学阐释 认为《红楼梦》是一部哲学小说，并不可避免地引发了一些争论，但《红楼梦》有着强烈的哲学意义。哲理,既使《红楼梦》走向深邃,令人百读不厌;哲理,又使《红楼梦》走向迷幻,令人百解不透。所以,已故俞平伯先生就曾极力呼请展开《红楼梦》的哲学研究,把它与文学研究作为未来红学研究突破的两个方向。作为一次初步的尝试,本文是想通过对小说主角贾宝玉符号意义的哲学阐释,以解开《红楼梦》的悲剧之谜。 一 何谓贾宝玉?贾即假,贾宝玉即假宝玉,即假玉,也就是真石,可见贾宝玉是“石”与“玉”的复合体,具有“石”与“玉”的双重精神。“石”源自于神界,“玉”跌落在俗界;“石”是本真,“玉”是幻像;“石”代表自然无为,“玉”代表世俗欲求。整部《红楼梦》就是以“石”在神界中诞生,然后由“石”蜕变为“玉”跌落至俗界,最后又由“玉”还原为神界之“石”为主线建构故事框架的。从这个意义上说,王国维先生以欲释“玉”,虽无训诂学上的依据,但却完全符合“石”之为“玉”即从自然无为到世俗欲求的生命进程。那么,“石”之为“玉”的世俗欲求到底何在呢?用“石头”向一僧一道请求的原话来说,就是“携带弟子得入红尘,在那富贵场中、温柔乡里受享几年”。富贵场,主要指功名利禄,限于男性世界;温柔乡,主要指儿女私情,连接女性世界。在贾府中,前者即指大观园以外的整个男人世界,后者则指大观园内的女儿世界。一僧一道的警世之歌——《好了歌》,前半主要警的是前者,后半主要警的是后者。彼此密切相呼应。 然而,红尘俗界之“玉”既然本源于神界之“石”,是由一块“真石”蜕变而成的“假玉”,因而这块“假玉”在红尘中的生涯又必然是短暂的,最终还是要还原为“石”之本真,复归于神界本源。从那里来,必然要回到那里去。所以,作为神界主宰警幻仙子使者的一僧一道在应允携“石头”下凡之时,早有预言在先:“待劫终之日,复还本质,以了此案”,当他们向警幻仙子“挂号”和“交割清楚”,将“石头”连同与他结为“木石前盟”之“木”(绛珠仙草)一起携入红尘①,经过十九个春秋的悲欢离合、生死磨难后,最终又须将其携回原处,“复还本质”,应了当年的预言!概而言之,这是一个从神界到俗界再回归于神界,从“石”(与“木”一体)到“玉”再还原为“石”(仍与“木”一体)的否定之否定的循环历程。在这一“神——俗——神”、“石——玉——石”的循环历程中,贾宝玉命定要在俗界的“富贵场”即大观园以外的男人世界中经历神性与俗性的矛盾冲突;在“温柔乡”即大观园内的女儿世界经历神缘与俗缘的矛盾冲突。与此同时,正因为贾宝玉是“石”与“玉”的二重复合体,“玉”是神界之“石”在俗界的幻像,所以,小说在贾宝玉外又出现了他的“对立幻像”甄宝玉。何谓甄宝玉?甄即真,甄宝玉即真宝玉,即真玉,也就是假石。因同名为“宝玉”,两者在俗界必有诸多共通之处;但又因是真假“宝玉”,最终必然要分道扬镳。归根到底,这是真石与假石、真玉与假玉的本质区别。 二 从神界跌落至俗界以后,贾宝玉身上固有的“石”、“玉”二重精神在“富贵场”中主要表现为神性与俗性的内在冲突:就其“石”的一面而论,他渴求回归本真,鄙弃功名利禄;就其“玉”的一面而论,他又贪恋红尘世界,默认现有秩序。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人生道路:一是保持“石”的自然本色,一是陷入“玉”的世俗欲求。而牵引他的也有二种神秘力量:一是把他拉回神界,以甄士隐为代表,它连接着以警幻仙子为首,以女性为主体的整个神界力量;一是把他拉向俗界,以贾雨村为代表,它连接着以贾政为首,以男性为主体的整个俗界力量。因此之故,小说才可以在叙述一僧一道“大荒山”之行后,出人意料而又极合情理地荡开一笔,转从江南姑苏乡宦甄士隐写起,由此正式拉开了“石头记”的序幕,并通过他的神奇的“白日梦”,不仅直接将神界与俗界沟通起来,而且进而使其获得了作为贾宝玉神性复归之精神先导的神秘职能,因为后来贾宝玉在秦可卿绣房中的“白日梦”,显然即是此梦的重演、变形和扩张,甄士隐的率先悟道出家亦正预示着贾宝玉的最终结局。与此同时,小说又巧妙地运用对立互补原理,由甄士隐引出他的“对立幻像”贾雨村,而且让贾雨村寄身于象征沉睡未醒的“葫芦庙”中,然后又乘着甄士隐从“白日梦”中惊醒回到现实的空隙,让甄贾进行直接的交合。一甄一贾,一为神仙一流的人品,一为热衷功名、风月的世俗追求;一在葫芦庙内,一在葫芦庙外;一已从梦中初醒,一仍在梦中酣睡,正好形成一种强烈、鲜明的对比,而这种强烈、鲜明的对比,又正好预示和象征着贾宝玉之“石”、“玉”二重精神即神性与俗性的矛盾冲突及其总体走向。 当甄贾共同为《红楼梦》开篇之后,便相继退居二线,各自走上了不同的人生之路。甄士隐在接连发生“失女”、“失火”等重大变故后,率先看破红尘,跟随一僧一道悟道出家,为贾宝玉的从“玉”(俗性)复归于“石”(神性)作出了示范。而贾雨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