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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公民难，当世界公民更难 杨奎松（摄影：Muto）当公民难，当世界公民更难 评杨奎松“历史评价的尺度”系列讲座 文 | 刘宇航>>>> 历史的进化与局限 1784年，60岁的康德写了一篇论文，题目颇具野心，叫《一个世界公民观点之下的普遍历史观念》。他写到：“个别的人，甚至于整个的民族，很少想得到，当每一个人都根据自己的心意并且往往是彼此冲突地在追求自己的目标时，他们却不知不觉地朝着他们自己所不认识的自然目标作为一个引导而在前进着。”这追求的目标为何？公平，正义，亦或自由？康德又说，人自诞生以来就必然会有一种目的，如何确定这种目的？这种目的是善的吗？在此我们不是争论人性本善还是恶，因为至少历史本身不具善恶。我们的善恶观往往脱胎于历史对我们的影响，这里包括自家那本难念的经，还有每个人接受的或长或短的历史教育。在婆婆妈妈的发达国家和大脾气的发展中国家，生意做得不亦乐乎，普世价值却被闹得扑朔迷离，只有几位在生前用尽运气的历史人物被全世界教科书记在反面，希特勒便是代表。残害无辜犹太人的希特勒很恶，甚至念全他的名字都会显出你的军国主义倾向。此外，“人吃人”则是漫长人类历史中可以让无数事件登上头条的标题，当然，得允许登报。“人类野蛮的理由？”“人为什么会食人？”“希特勒为什么这么恶？”单看这几个看似常识却难以卒答的题目，便可一窥杨奎松教授此次理想国系列讲座的关怀。看似有为人类野蛮行径辩护之嫌，实则是一位历史学者恻隐过去，用严肃科学的精神，试图对人类文明历史作一梳理。杨在讲座中谈到了欧陆野蛮的历史变迁、城市管理及其卫生的历史发展，美国的人权进程的曲折，一些人类文明进化难以理解之处被杨挑了出来，并给予了解释。他的解读旨在说明，今人谈论的很多不易理解，或表面上似乎在退化的人类社会历史现象，其实只是眼界不够远，观察不够细所致。倒是人类不满进化缓慢、反复，以及对进化持抵抗心理，必欲维持现状，包括想要让今世退回到昨世中去的种种努力，造成了更复杂的后果。他认为，人类社会在生产生活条件发生变化，利益格局不断调整的实际状况和历史情绪中发生的，关乎每个不同群体生存和权利的诉求，都是建立在其自身存在的既定条件及其关系作用的基础上的。在这方面，当今阿拉伯IS“伊斯兰共和国”的崛起，与当年希特勒纳粹第三帝国的崛起一样，丝毫不能说明人类社会历史进化的进程发生了多么严重的倒退，它只是提醒我们，人类文明时代才刚刚开始，野蛮时代种种传统的、文化的观念意识及其行为方式，依旧顽强地存在于社会发展程度各异的不同族群亦或人群之中。任何企图用欧美式现代文明的方式，诸如推行民主制，亦或提供现代教育条件的办法等，将世界范围内甚或国家范围内处于不同发展程度的族群或人群整齐一划的作法，大都属于揠苗助长，结果往往是缘木求鱼。在去年9月“理想国”讲座开幕时，杨就谈到过这样的观点，即任何新事物、新社会，包括新锐思想家的思想主张，其实都带有从旧事物或旧社会中脱胎出来的历史印迹，不可能是全新的和完全另类的。更不必说在人类社会的大环境下，在一国一族之中因历史文化传承、社会经济地位不同，及受着不同教育影响的不同人群间差异存在的必然性了。可惜的是，任何时代的思想家也好，政治家也好，包括我们自己在内，因为身处一定的社会发展条件之下，势必会受到历史传承和现实差异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往往对于自身眼界和观念的局限无法清醒了解并认识。何谓历史的局限性？杨针对美国学者围绕着美国国父们是否“虚伪”问题的长期争论，进行了分析和讨论。他介绍说，对华盛顿、杰斐逊等持批判性看法的学者坚持认为，他们两人表面上提出或赞成“人人生而平等”的主张，其实自己却未必相信，至少是并不实行。这两位最具代表性的美国国父，即相继担任过第一、二、三届美国总统，起草或签署过主张人民权利平等的美国《独立宣言》及联邦宪法的华盛顿与杰斐逊，不仅都拥有大批黑奴，而且生前从没有像他们主张过的那样，给予黑奴以平等的人权，这些再明显不过地证明了他们政治上的虚伪。杨不否认华盛顿、杰斐逊生前蓄奴的事实。他并且指出，把“人人生而平等”的主张写进《独立宣言》的杰斐逊一生主张废奴，但同时也对黑人充满偏见。杰斐逊曾公开发表歧视黑人的文字，认为“黑人，是一个不可能探索和理解欧几里德的学问，缺乏想象力和鉴别力的种族。”但在杨看来，华盛顿、杰斐逊他们之所以会受到后人的推崇与肯定，不是因为他们像今天多数人一样，真正认识到世界上的人绝不应按性别、种族或肤色来划分高低贵贱，而是因为他们在那样一个世人还迷信于只有神权、皇权，乃至贵族的权利神圣不可侵犯的历史时代，能够破天荒地提出并主张实行“人人生而平等”的主张。尽管他们当时所强调的这个“人人”如同美国开国文献中反复强调的“人民”一样，并不包含有色人种，甚至不包含妇女，不包含那些没有固定财产且交不起税的贫穷白人，但当时条件下美国宪法明确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