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义的柿子 丛书.pdf

大义的柿子 年复年的，柿子佝偻的背越来越显出弧度了。一如走过中庭的的太阳，渐渐 向屋后的西山缓步而去，原本刺目的光芒也日渐柔和起来。 柿子的耳朵，也越来越听不见了。连他老伴都不太愿意和他多讲话。用她的 话说：“讲轻了，他听不见，讲重点，他说声音介响，讨相骂 （即吵嘴）一般。” 柿子的耳聋并非年老所致，更非先天造成。小时侯柿子和隔壁堂弟玩得打架 了，被一向护犊的堂叔一个耳光打聋的。为此事柿子父母一辈子和堂兄弟一家不 来往。后来堂弟12岁时玩水淹死了，村里人说是报应。信佛的柿子母亲却暗地里 叹一声：唉，作孽！其实也是，小孩之间打架，大人着什么急。柿子的堂弟没兄 没弟没姐没妹宝贝一个，柿子父母也只有他这一棵独苗苗。 柿子一生没什么显山显水的大事，能算大事的大概就是十几年历史的生产队 长了。早辰光，当生产队长是挨骂的差使，上头压任务，下边社员心里不舒服就 骂队长，稍有性格的人当不了一年半载就撂担子掼乌纱了。柿子一当十几年，风 平浪静，还口碑不错。不知是不是沾了耳聋的光，一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村里 分田到户落实生产责任制了，柿子才卸职。 柿子的儿子们辍学回家后，就跟在父亲身后在家种田地。上午下午坐在田边 地头歇乏时，柿子就一边抽烟一边说他的“老古董”：生产队里那辰光……。后来 几个儿子相继出外去挣钱谋生了，柿子反而更忙了，把几家人的责任田、地全揽 到自己手下种。每天雄鸡报晓时，他已摸黑上山下地，晚上不到天黑不回家，从 来不知午睡是什么滋味，嘴里还总说东山杂草盖了豆苗，西坡玉米又该施肥了。 兄弟几个看着不忍，就劝他荒着算了，每一次反被柿子骂：“百姓人家，荒田荒地 像什么？“ 由于生计问题，近几年儿子们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柿子显得益发寂寞了。 每次回家，总拉着儿子陪他聊上一、二个钟头，父子俩高一声低一生的闲扯桑长 麻短，即使有时候儿子和柿子说话时，耳聋的他答非所问，儿子也不计较，顺着 1 他的思路说下去。有一点非常肯定，每一次儿子回家，柿子都显得特别高兴。 就在柿子平静地步入垂暮之年时，柿子却做了一件令儿子不解令村人瞠目的 事来。 春上，柿子家老屋隔壁的堂叔撒手西去，按理，老人没有儿女，这丧事得由 老人的弟弟或侄子来做，几个侄子都很有出息，家境不错，有在外做生意的，打 电话去推说没时间，连奔丧也免了。留在村里的侄子提出条件，要求把老人的两 间楼房先给他，他才肯出面承办丧事。这个条件当然无法让柿子年逾七旬的堂婶 母答应，老来无靠的她到何处栖身？一向耳聋的柿子不知怎么得悉了这个情况后， 拍案而起，不顾老伴及儿子、媳妇们的极力反对，毅然走到堂婶母面前：“婶子， 一切有我。”感动得在丈夫灵前悲泣欲绝的白发堂婶母差点给柿子下跪。就这样， 柿子按古俗做了打聋他耳朵害了他一生的堂叔的孝子，披麻戴孝，把堂叔体体面 面地送上山落土为安。此后按乡俗七天一上坟做完七七四十九天的全部 “七子”， 柿子在堂婶母的泪眼和村人崇敬的眼光中坦然来回于去堂叔坟地的路上。 清明节我去给自己的祖父母上坟，快到家的路上刚好碰到替堂叔做 “七子” 返回的柿子，才得悉此事，那时柿子的堂叔去世已快二个月了。我有些不解地问： “柿子叔，您难道忘了您的耳朵是他打聋的？”柿子吸着他5元钱一包的“雄狮” 烟，显得很平静，脸上仿佛刚刚从地里做了农活回家来歇乏般的安详，“都过去这 么多年了，还能怎么样呢！我是看着我堂婶母罪过 （即可怜意），又气不过那不讲 理的条件。再说，人都死了，还计较什么呢？” 我顿时被柿子山一般坚强意志和海一样宽大胸怀深深的感动。一时无言，我 只有默默的带着敬意的向柿子递上一支烟。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