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跄归福州坐卧一小楼”——严复在郎官巷故居的日子里.doc

“踉跄归福州，坐卧一小楼” ——严复在郎官巷故居的日子里 严复故居 1918年末，严复抱病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他此行是为儿子叔夏操办婚事，且“人老则思归”，“欲于乡里营一菟裘耳”，找个适宜退隐养病处所。 严复一贯关心体贴儿辈，眼看新娶媳妇台湾望族林氏之女慕兰，经常归宁总是乘轿摇晃颠簸于郊外阳岐与城内杨桥巷之间，很是辛苦。且阳岐虽有他怀恋的老家，但“乡居更不便……何则？医难故也。”所以决意迁居城内。 严复返乡时，他的学生刘冠雄，任海军总长，特嘱托福建督军李厚基要关照他最敬重的师长。李督军确也精心安排了在福州人文荟萃的南后街三坊七巷中的郎官巷，一座颇具古闽风情的住宅，供严复一家下榻。它闹中取静，少有车马之喧，宜于养疴，且是杨桥巷的邻巷，媳妇来往极为方便。 这座三间排居屋，正座中为厅堂，左右为厢房，天井两边为披榭，旁有小门可通正座花厅。为双层小楼，楼上有走廊栏杆，可凭栏看云听雨；楼前有花木、假山装点的小庭院，可信步闲庭，别有洞天。严复将它辟为起居室。这就是他晚年在诗文中多次提到的“坐卧一小楼”了。 严复安顿好新居不久，因旧病复发，又北上京沪住院治疗，并留京处理房产诸事，于1920年秋携次女回郎官巷故居终老。那时，严复被肺病、肠疾折磨得心力交瘁，“踉跄归福州，坐卧一小楼，足未尝出户也”。已无力再撰写鸿文巨著了。但“却是心志恬然，委心任化”，心境更为冷静超脱，思绪像涓涓流淌的清泉，在小楼上，他仍然写下题材涵盖纪事、题咏、唱和、感赋的诗词和书序信札等近百篇。 国家多难，身躯多病，他百感交集，在遣怀诗篇中，不免流露些伤感与消沉，抒发“投老还乡卧小楼，身随残梦两悠悠”，“园林昨夜西风紧，自向寒炉拨死灰”的感慨。这并非是无病呻吟矫揉造作，而是渗透着他对家国身世的喟叹。他嘱咐子孙：“太平如有象，莫忘告乃翁”，令人想起陆游《示儿》名篇，悲中见喜，极见爱国心迹。 为了倡导国人学习外语，病中的严复仍乐为《习语辞典集录》作序。他高屋建瓴地阐述“通其语言文字”对“周知四国”认识世界的重要性。他还为亲友撰拟寿序，赞许其遵循传统的美德品行，并嘱也能写一手好字的叔夏“书此于屏风以为赠焉”。有时，严复也写些条幅分赠友人。那苍劲俊逸的书法，令友人赞赏不已，认为写得比病前更好，他苦笑道：“更好吗？只怕我的这双手和尘泥更加接近了。” 严复的挚友、儿女多在外地，常以书信维系情谊，谈国事，叙私情，忧国忧民之情跃然纸上。“本年闾中亦经风、水疫三厄，闾阎亦极萧索”，抨击军阀混战，“各出其钩爪锯牙，以攘国帑，鱼肉吾民”。但垂老的他只好以“世局如是，诚足使人寡欢，然君子处草昧变化之时，要当有乐天知命之学，生老病死，时至后行”的豁达处世态度与友人相勉了。严复写下教导子女立志处世、待人接物、保养身体的信件数十封。勉励他们“好男儿报国在今朝”，“欲为有用之人，必须表里心身并治，不宜有偏”，而对师友“均应和敬接待”，“早晚起居，格外谨慎”。这些舐犊情深、娓娓而谈的家书，有如严师的教导，良友的谈心，天伦的挚爱，春风化雨般滋润着儿女的心田。儿女有时疏于写信，他就逗趣“儿多时不作信于我，想是与笔墨相骂了耶？”促他们动笔，自己也做到“有信必复”。 他重病时仍关心在侧的叔夏，催促他早日北上觅寻就业门路。暗地里对前来探病的亲友说：“我的寿命只能以日计算了，请你不要让我的媳妇和女儿知道。”1921年初秋，严复气喘大作，自感病危，勉力在小楼上“手缮遗嘱一通，启示后昆”：“一、中国必不亡。旧法可损益，必不可叛；二、新知无尽，真理无穷。人生一世，宜励业益知；三、两害相权：己轻群重。”同年9月27日，他逝于郎官巷故居，享年68岁。 今天，我们拂去历史尘埃，重读这份沉甸甸的遗言，可以看出这位近代伟大的启蒙思想家，毕生都在探索救国救民之道。他坚信灾难深重的祖国，必定不会消亡，传统的事物可以批判地继承而不能叛逆。人生一世要励志敬业，不断学习新知，追求真理。个人不过是沧海一粟，要以群体大业为重。 历史在演进，个人认识总带有局限性。尽管严复晚年有迷惑与彷徨，但他那拳拳赤诚的爱国之心一直在跳动。他在出色完成历史赋予启蒙先驱者的使命后，驾鹤西去，留下200多万言厚重的思想遗产，值得我们深入发掘，汲取营养。 岁月流逝，严复故居虽已破损，但仍保留着它昔日的轮廓。值得欣慰的是，目前正在修建准备开放。我想，历史文化名城福州，将因它的修复而生辉。